教会师弟没有师兄 07
俗语有言，小赌怡情。
俗语又有言，小别胜新婚。
俏如来认为，讲出这些俗语的人，都是堪比先哲的掌握了人生智慧的人。
明明是不好的一件事情，有时候就是会起到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比如吵架和冷战，明明也是不好的，却反而让感情更加粘腻起来。
俏如来以前和上官鸿信在一起聊天，辩论，散步，游玩，接吻，上床，都觉得很好，清晰而舒适。
冷战一次之后，俏如来在这样的舒适之下，又隐隐生出些从未有过的陌生体验。
这种体验对于俏如来而言，有些难以言喻，又有些难以掌控。
有时甚至会觉得，无所适从。
他从小就是个不需要史艳文担心的孩子，方方面面都很优秀，没有叛逆期，没有早恋史，性情温和克制，做事有条有理。
人人都说史家的三个儿子里，他最像史艳文。
史艳文管教雪山银燕就喜欢对他晓以大义。
史艳文管教戮世摩罗就喜欢对他威逼利诱。
然而他对俏如来从小到大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精忠，如果不开心，一定要跟父亲说，不要闷在心里，父亲可以帮你。
俏如来以前总觉得父亲太过操心，没有什么情绪是无法自己宣泄排解的。
而他处于恋爱关系中，才发现人的情绪可以这么复杂剧烈。
譬如说他以前等师兄回家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拿本书看，看着看着入了迷，不知不觉地也就等到了人。
而他现在如果到点没等到人，就怎么都看不下去了，会走神，会心焦，而见到人的时候也不像以前一样不以为意，却是会一扫焦虑，生出巨大的欢喜。
忧喜一瞬的情绪转换，对于从前的俏如来而言，简直可怕。
而他现在却要学习在这样的波动里维持理性。
不知道师兄能否体会他的变化。
不知道师兄是否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然而上官鸿信的情绪想要让人准确判断，就实在太难了。
他总是不动声色。
即便两人辩论，争执地不相上下，他也显得十分淡定从容，只是隐隐地透出几分无法被说服的倨傲。
而除了辩论之外，他是很少会说到跟感情相关的词句的。
俏如来从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并非所有感情都需要表达，自然而然是最舒适的相处方式，而且他的确能够捕捉到上官鸿信偶尔闪现的温柔。
何况有些话，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但是这一次的冷战，让俏如来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不经常沟通情绪问题，容易突如其来地爆发，这次只是冷战，还可以应对，万一下次是分手，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俏如来觉得自己应该学一点讲情话的技巧。
最终目的是不结巴不脸红地向上官鸿信说出那三个字。
并且拐得上官鸿信也跟他说出口。
俏如来想得十分美好。
他习惯性地总结了一下经验教训，买好了情话大全，准备一步一步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在他还没有开始讲第一句情话的时候，他们学校出了个轰动全校的大事件。
学校来了个转学生，这个并没有什么。
转学生据说是海境皇室成员，是坐直升飞机空降过来的，这也还行……毕竟是百年名校，各路权贵都见惯了。
转学生拉了一卡车的玫瑰沿着学校员工宿舍撒了一整楼，而后手捧着99朵玫瑰，向学校物理系的助教老师砚寒清求婚了。
嗯，这就很有意思了。
转学生是个刚上大一的男生。
嗯，这就相当有意思了。
俏如来听到这个八卦的第二天，就拉了上官鸿信去拜访了砚寒清的教师宿舍。
刚好就赶上了一场热闹，碰到了那个轰动性八卦的主角。
只是这主角和俏如来想象中略有不同。
俏如来原本以为，能做出这种举动的皇室成员，必定是个集狂霸拽酷帅于一身的土豪级人物。
而眼前这个给他开门的八卦中心人物却是一身白衣长裤，身上连块表都没戴，素净到近乎古板。脸上明明还残存着和年纪相符的稚气，却硬是撑出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似乎是故意地要显出几分老成。只是那戴着眼镜的眯眯眼背叛了他的努力，迷蒙着眨了那么两下的时候，几乎让俏如来想摸着他的头夸一句可爱了。
俏如来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人手捧99朵玫瑰求婚的模样。
然而他确定自己没有搞错，因为砚寒清脸上表情实在太一言难尽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尊贵的转学生就对着砚寒清问道：“先生，这是你朋友吗？”
砚寒清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说：“俏如来，你今天过来，是有事吗？”
俏如来笑了笑，说：“只是来关心一下一夜成名的朋友状况。”
砚寒清冲他呵呵了两下，而后对着转学生，温和地继续着被打断的话题：“殿下，你见也见过了，住也住了一日了，我请人来接你回去好吗？你一个人跑出来，出了什么事，我实在很难和师相交代。何况这样的地方，也不是殿下应该待的。”
转学生沉默片刻，很有些固执的模样，道：“先生，海境早就不是从前阶级森严的海境了，先生可以住的地方，为什么我不能住。何况我也不是出来玩乐的，我和父王师相都已经说过，他们都同意了，我才请人给我办了转学手续的。”他顿了顿，抬眼望着砚寒清，略微不安的语气：“我昨天那样做，让你为难了吗，是误芭蕉跟我说的...她说你会喜欢…”
砚寒清叹了口气，安慰道：“不要紧，表妹只是在跟我开玩笑而已。”
北冥缜十分讨厌他这样劝哄似的语气，就像他还是以前那个没成年的皇室孩童一样，于是他抿了抿唇，转过头，不肯讲话了。
砚寒清又叹了口气。
就在俏如来准备开口打破这微妙的赌气感觉时，砚寒清突然冲着他问了一句：“俏如来，你上次不是说想让我替你引荐一位海境人员吗？你不必麻烦了，这位是海境皇室的三殿下北冥缜，如果你能打动三殿下，想必你的所有资金问题，都可以解决。”
俏如来皱了皱眉，这位殿下年纪这么轻，并不是他的理想人选。
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份，倒是可以试试。
于是俏如来把自己的那个机器人特性和自己的预期计划都仔仔细细地跟北冥缜介绍了一遍，而后他征询似的语气问了一句：“殿下感觉如何，计划可行吗，海境皇室会有投资意愿吗？”
北冥缜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砚寒清趁机煽风点火：“殿下，我认为这是个还不错的投资方向，师相很久以前就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苦于一直没找到适合的对象，殿下何不回去跟师相商量一下，如果成功了，想必你父王会对你大有改观。”
北冥缜仍然在生他的气，闷闷道：“先生不必白费口舌，我是不会回去的。”他顿了顿，更加郁闷地说了句：“先生这么久不回海境，又不肯回我邮件，是连海境的一概大小事务都不打算关心了吗？师相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做这件事情，可能很快就可以大规模生产了，用的是谁的模型我倒不太清楚，不过我看过样本设计，和他讲的倒是有一些相通之处。另外，据说十分智能，不仅仅是家政方面的智能，师相的意思，是希望这些机…呃…他们以后能成为海境真正的管理者。”
砚寒清和俏如来都十分震惊。
砚寒清皱着眉，喃喃低语：“师相想改革，我是早就知道的，不过这一步，是否走得太快了….”
俏如来也在沉思，脑袋不停地转。
作为家政帮手的机器人和作为管理者的机器人，这两者之间的天渊之别，身为设计者的他最是清楚不过。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设计出了这个能量产的模型，为何以前所有的比赛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
为什么海境皇室愿意推行这样的新发明，而且进行地悄无声息，这么大的动作，如果九界政府知道了，必定会有风声，父亲不可能毫不知情。
为何选在了海境，是因为海境地理位置的原因，还是因为海境的政治体系比较容易推行呢。
如果成功，必定会对海境政治格局造成巨大影响，是否会蔓延到九界其他国家呢。
不过作为管理者的机器人，怎么看怎么疯狂，几乎毫无成功的可能性，究竟是谁，提出的这个理念。
俏如来一语不发，安静地思考着。
一直在打量教师宿舍的上官鸿信，突然开了口，对着北冥缜问了一句：“确定是欲星移提出来的计划？”
北冥缜迟疑道：“你认识我们师相？的确是他提出来的，但是父王也赞成。”
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顿时表情都十分奇怪，心思各异。
俏如来没有了调笑的心情，很快就告辞了。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俏如来显得心事重重，他思考了半天，拉着身边人问道：“师兄，你觉得这件事蹊跷吗？这个时间点，这个环境，还有那个设计出模型的人，实在太神秘了。”
上官鸿信比起来倒是镇定许多，他看了看俏如来，道：“师弟在担心什么，这难道不是师弟曾经有过的念头吗？何况海境的地理位置相对来说十分隐蔽，即便有什么问题，以欲星移的能为，也可以压在海境内部解决，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
“这倒是，可能只是这个事情太过突然，让我有点措手不及了，我回去还是要跟父亲商量一下这件事。”
上官鸿信的目光望向了远处天边的尽头。
据旅行者们的游记所说，飞机行经西海，穿越金色的霞光，就会看到入口处的参天索道。
索道后面有屹立千年的红色铁门，门上镶嵌着金色的凤凰火焰图腾。
红色大门之后，是他的羽国。
上官鸿信的目光回转，望着俏如来，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低沉语气道：“师弟，也许你要见证一个美丽新世界的诞生了。”
他的这句话，于飘忽中带出了一些罕有的伤怀意味，俏如来听在耳里，觉得十分异样，又莫名地有些心动。
他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的计划。
情话大全里说，要经常赞美自己的恋人。
于是俏如来微微仰头，微微脸红地望着上官鸿信，说：“师兄，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好听。”
上官鸿信静默了片刻，说：“师弟，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俏如来脸更红了：“情话大全…”
上官鸿信笑了笑，他挑起俏如来的脸，靠近到了一个无法分隔的距离，两人的气息在鼻尖互相缠绕。
飞扬的眉目带着一贯的嚣张闯入俏如来的眼底，如雪中桃花般的艳丽，连喘息声都清晰地如雷在耳。
而后，上官鸿信刻意地压低声音，贴着俏如来的耳边低哑地道：“师弟，你今天可爱地让我忍不住想吻你。”
俏如来还来不及抗议他的用词，已经被人深深吻住，连呼吸都被剥夺。
俏如来在昏昏沉沉之间，觉得那个情话大全可真是十分有用。
这是他记忆中，上官鸿信最为温柔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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